周楚暮最終也沒能追上宋優。

不知道她跑去了哪裏, 周楚暮心中除了焦急，更多的則是自責和痛苦。

一次次地看到優優被人嘲諷，一次次的接收到女孩無助的目光, 他再也無法忍受了。

他終於沒再猶豫，撥通了周倫的電話。

“爸, 算我求你。”周楚暮沈聲道，“我不想看著優優這麽難過了。咱們……找找別的辦法好不好？”

另一邊的宋優見周楚暮追到半路就不見人了, 心情放松了不少。

因為校慶的緣故, 學校大門一直開著, 不少校外的人也會過來看節目。

宋優除了開場的護旗手任務之外，後半場完全沒她事兒。

折騰了那麽久倒是有點口幹舌燥。

宋優決定溜達出去, 在校門口買個奶茶喝。

結果剛出校門，就感覺後面有個人一直跟著她。

餘光一撇, 大概看清楚了那人的狼狽模樣。

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, 臉上也沾著灰, 要不是跟他上輩子有仇, 發過誓就算化成灰也要記得他，宋優恐怕也認不出來這個邋裏邋遢的人就是陸廷。

不過她還是裝作沒看到。

先買了杯奶茶, 然後悄悄打電話通知了那天催債的幾個大哥, 接著往拐角的小巷裏踱步。

陸廷果然跟了過來。

宋優一手拿著奶茶，另一手趁其不註意悄悄在路邊撿了半塊磚, 藏在身後。

然後轉過頭, 故作驚訝：“陸廷？你怎麽在這裏？怎麽還……搞成了這副鬼樣子？”

陸廷還穿著幾天前從學校逃走時的校服。

白色的校服襯衫上黃一塊黑一塊, 又臟又臭，距離這麽遠，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腐臭味。

他臉上滿是臟汙，像是幾天沒吃飯了似的, 兩頰都凹陷下去，哪裏還有上輩子意氣風發的模樣。

“優優——”陸廷步履蹣跚，雙目呆滯，如同活死人看到活物一般，急匆匆地朝宋優撲來，“優優你救救我，你就再愛我一次好不好！”

“只要你能像以前一樣愛上我，我們就能回到過去了呀！”

果然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。

宋優連忙後閃，假裝聽不懂：“你在說什麽，我不明白。”

陸廷痛苦地嚎了一聲，半跪在她面前，仿佛將隱忍了兩輩子的痛苦和懊悔都發洩了出來，近乎哭著吼道：“對不起！對不起優優，你就原諒我吧！”

“我保證，只要你跟我回到原本的世界，我一定好好對待你，我一定……”

“我一定不會再傷害你！”

宋優緩緩踱步到他面前。

穿著白色的制服，她就像居高臨下的王者，睥睨著腳邊螻蟻一般的卑微男人：“好啊。”

陸廷激動地擡起頭。

可他在宋優臉上看到的只有嫌惡和嘲諷：“那你先挖一個腎還我吧，怎麽樣？”

陸廷痛苦地搖著頭，精神幾乎崩潰：“我對不起你，我對不起你，我對不起你……”

他不停地重覆這句話，好像只要多說幾遍，就能減輕他身上的罪孽似的。

“對不起那麽有用，還要警察幹嘛啊？”宋優輕聲嗤笑，低頭看著他，“你清醒清醒吧，陸廷。”

“這輩子……你就是來還債的。除非你死了，否則我永遠不會原諒你。”

陸廷最後的防線終於被擊潰。

系統中他的被虐值正在不停地反覆橫跳，正如他臨近崩潰的心情。

終於，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，想到自己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，想到自己就要這樣淒慘狼狽的在這個世界中茍且一生，滿腔悔恨終於化作恨意。

他怒吼著朝宋優撲來：“宋優！宋優！都怪你宋優！！”

宋優早就料到了他有這麽一場。

揚起手裏的磚，狠狠朝陸廷的額頭砸過去。

瞬間鮮血淋漓。

陸廷晃了晃身體，幾乎站不穩。

可能是宋優的攻擊讓他徹底失去理智，他瘋狂地怒吼著，掙紮著朝宋優再次撲來。

情況有點緊張了。

算算時間，那幾位催債的大哥該來了吧？

陸廷雖然發瘋了，但畢竟這幾天沒怎麽吃飯，再加上前幾天被催債的大哥們追殺，被打的腿也瘸了，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方。

所以現在也就看著兇猛，實際根本不堪一擊。

宋優按照張教練講過的要領，一腳踹向了陸廷的襠-部。

面前的人立刻疼得滿地打滾。

宋優低頭看了眼，看來今天為了領隊而穿的皮靴……硬度很強啊。

那邊陸廷疼得眼睛都睜不開，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，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

這幾天時常出現在他噩夢中的聲音再次響起：

“找到了！這臭小子在這兒！”

“直接拖走，省的他不還錢！”

“媽的，讓老子這幾天好找！先打他一頓再說！”

……

催債大哥們拿著棍棒把陸廷逼近墻角，宋優跟領頭大哥打了個招呼，就準備到巷子口看好戲。

誰知道他剛從小巷裏出來，迎面就跑過來一個穿肯德基制服的少年。

“姐姐！你沒事吧？”沈微拉著宋優打量了半天，註意到巷子裏的打鬥聲，緊張極了，“你有沒有事？有沒有受傷？”

宋優趴在他胸口，哼哼唧唧地哭道：“沒事……”

沈微擰著眉，正糾結要不要報警，懷裏的女孩就拉著他往遠處走：“別多管閑事了，他們沒有傷到我，我們快點走就行了！”

沈微原本在窗口賣冰淇淋，正巧看到穿著制服的宋優從校門口走了出來。

經理管得很嚴，工作時間不能做私事，沈微就沒去跟宋優打招呼，只是這麽享受地盯著她看。

誰知道恰巧看到了跟在她身後鬼鬼祟祟的陸廷。

等他扔下手裏的工作趕到時，居然已經有另一撥人下手了。

“到底怎麽回事？陸廷為什麽跟著你？”沈微問道。

宋優解釋：“他可能是想幹什麽壞事吧，不過後來又來了一撥人，據說是他借了高利貸，這些人是催債的。”

“還好有你……”宋優望著沈微，仿佛他是她唯一的依靠。

沈微頓時男子氣魄爆棚，正想著好好安慰她一下，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從上班的地方偷溜出來的。

要是被經理發現，這一周的工資恐怕都要被扣光了！

於是他拉著宋優就要走：“我不能陪你太久，你快點回學校去，這裏不安全，聽到了嗎？”

宋優假裝往學校的方向走，跟沈微道別之後，又拐回了巷子口。

著急回去幹嘛，看陸廷挨打多得勁啊！

正看得起勁兒，宋優突然聽到身後又有人喚她名字：“優優！”

一回頭，是同樣一臉擔憂的周楚暮。

戲來了不得不接，可真累人。

宋優努力憋出幾滴淚，期期艾艾地朝周楚暮跑去：“表哥！”

周楚暮一把摟住她。

宋優添油加醋地把剛剛跟沈微說的情況覆述了一邊。

然後含情脈脈地看著周楚暮：“表哥，還好有你！”

周楚暮愛憐地摸著她的頭發：“別擔心優優，跟我回學校去。還有……咱倆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了，我會等你長大，等我們都有能力抗擊別人的流言蜚語時，再訂婚，好不好？”

宋優感動地點了點頭：“不過表哥，你是不是快要上臺表演了？我看你演出服都換了。”

剛才就到周楚暮的場次了。

他找主持人拖了半天，就為了找到宋優。

不過看到宋優安全地站在他面前，似乎也沒有之前那麽傷心難過了，這才放下心來：“那好，我先回去表演，你也快點回學校，不要在外面逗留，太危險了！”

“好的表哥！”宋優朝他揮了揮手，目送他遠去。

然後繼續扒在巷口看陸廷挨打。

打了有十多分鐘了吧，這幫人可夠狠啊！

“宋優！”

又有人叫她。

又是誰啊？！

宋優不耐地回過頭，結果看到江行之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。

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，這場戲到底要讓她演多少回啊！

不過本著敬業的態度，宋優還是努力調整好表情，走到江行之身邊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
江行之眸底黝黑，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情緒。

宋優撇撇嘴，正想演戲，面前的人終於開了口：“所以，你也想對我說……‘幸好有你’？”

宋優：……

江行之雖然平時就是這副冷這臉的模樣，可這次明顯與以往不同。

他仿佛在壓抑著什麽情緒，眉毛壓得很低，看向宋優的眼神也冷了不少。

宋優尷尬地撓撓頭，正想解釋，面前的人突然脫掉了自己的外套，扔在她面前。

“穿上吧。”順著他的目光，宋優這才發現自己的制服外套破了個口子。

她撿起面前的衣服，情緒有些覆雜：“我其實……”

江行之打斷了她。

只掃了她一眼，便轉過身去：“宋優，我和他們不一樣。”

宋優怔怔地站在原地，看著江行之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。

手裏的外套還帶著他的體溫，淡淡的，就像……他從未說出口的關心。

心底有股熱意在這一瞬間破防，將那個僅存在於原著中、孤立於系統裏，只有一個僵硬臉譜的反派真真切切地帶到了她面前。

他好像……不像書中寫的那樣。

也不像她以為的那樣。

他那麽真實，那麽悄然的，給了她許多次她自己也並未註意到的溫暖。

就像這件外套一樣。

在她把他與其他三個攻略對象歸為一類，在她輕蔑地對待所有虛情假意，在她以為自己早已將這些狗男人玩弄於鼓掌之中時。

他突然真摯的說：我和他們不一樣。

叮。

在宋優內心的某個角落，那個從未波動過的進度值在這一瞬間——開始肆意生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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